卻道苦桑依舊初二年級

　　夢里夢著夢不醒的夢，模糊中早已記不清，你最初的模樣；只是那桑葉的苦澀，并未因記憶的殘缺而變淡。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 ————題記
　　記憶中的他，總是穿著白色的運動服、白得幾乎不能再白的運服鞋。驀然想起，曾經那個整天游手好閑，放蕩不羈的少年。
　　上六年級那年，他轉到我們班。那時，他穿著一身白色運動服，一雙白色運動鞋。無論從那個角度看，都像一個遵師守紀的好學生；再深一點，就像一個溫文爾雅的書呆子。和他一起長大，被他揪了無數遍小辮子的我，有那么一秒恍惚了——那太不像他了！
　　其實他長得挺帥的，最忘不掉的，是他的眼睛。黑亮透澈的明眸，恍若深黑的無底洞般讓人望不穿心思，看不透喜怒哀樂。他就像那漆黑的夜幕中，一瞬而過的流星，絢目，卻又讓人觸摸不到。
　　“綺，你怎么穿這么干凈？”雖然他比我大一歲，按輩分，我應該叫他哥哥。但是在所有人，包括長輩面前，我從來都是直呼他大名的。即使這樣，他依然像一個哥哥一樣，他會偶爾欺負我；當然，他不允許別人欺負他的妹妹。
　　“怎么？我穿這么干凈，是不是很帥？”他邊說邊擺了個poss。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，和以前一模一樣。但是，以前的他會揪我的小辮子，蕩秋千時故意把我推得很高很高，還會故意躲在門后突然跳出來嚇我一跳；現在的他，不僅處處呵護我、關心我，還經常逗我開心。對于他的改變，我想不通，也不愿意去想；有些事，不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。也許，我們都長大了吧……
　　周日里，他經常騎著自行車帶我去一棵桑樹下。那棵桑樹已有幾十年的歷史了，歲月的刻刀在它身上留下了斑駁的紋痕。我們就坐在那歷經歲月滄桑的桑樹下，我吃桑椹，他吃桑葉。
　　“綺，你為什么不吃桑椹？桑葉好吃嗎？”記得以前，他只吃好吃的東西，像桑葉這類的東西，他從來不吃。
　　“好吃，喏，給你，你嘗嘗。”他遞給我一片桑葉。
　　“我不吃。”但我還是接過桑葉，順手裝進了口袋。其實我知道，桑葉很苦很苦。那時，我當然不知道，那是他最后一次送我東西。
　　時間像歡快的流水，飛逝而過，轉眼我們都小學畢業了。我們仍然像往常周日一樣，去那棵桑樹下，聊天南海北，談未來人生。他告訴我，他想周游全世界，做一個天涯游子。我笑他，笑他異想天開，因為我知道，除了漢語，他其他語言都不及格。他卻用一種大人的口氣自言自語：“燕雀安知鴻鵠之志！”
　　我曾經一度天真地認為，我們會像現在這樣，一直到永遠。但是，我發現我錯了。
　　也許那天他說的是真的，我的生命中有那么一天，他離開了，做他的天涯游子去了。他一去便杳無音訊，從未給我來過一封信；當然，他走之前也沒有跟我告別。也許我們都一樣吧，一樣地討厭離別的眼淚，一樣地討厭那離別時低沉的情緒。
　　他的父母并沒有找他，也許他和他的父母早已協商好了。也許這個計劃他已醞釀了好久好久，所以他轉到了我所在的那個學校，我所在的那個班級；所以他在我面前，甚至所有人面前，穿得很干凈；所以他對我很好很好，和以前截然相反；所以他更多的時間都在陪著我，照顧我……
　　因為他，我一遍又一遍地嘗試著吃桑葉，只是簡單地想體會一下他的心情。
　　明月幾時有，把酒問青天，不知天上宮闕，今夕是何年……人有悲歡離合，月有陰晴圓缺……
　　今夕是何年，君歸期是何年；看著月兒一遍遍圓，人兒何時才能跚跚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