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海，今世容顏其他

　　初識上海，是在張愛玲筆下，十里洋場，香裙艷舞，和著周璇甜軟略帶沙啞的聲音，活脫脫一個聲色場所。愛玲的筆真是為著上海而生，寫盡了白流蘇、曼璐、王嬌蕊等上海風情女子，也寫盡了上海的弄堂和閣樓，唯一寫不盡地是上海的風情。就像沈從文與湘西，魯迅與魯鎮，我讀愛玲從來都只會讀到上海，它是淪陷了愛玲一世愛戀的城，有著無盡纏綿的故事。細數國際都市，大都時尚、動感、現代、科技……，上海則以它獨有的韻致展示著前世今生，在若隱若現中，不經意地風情萬種。我并不羞于承認，上海，這座閱盡人世繁華的都市對我有無以言傳的吸引。
    我不記得是在《花樣年華》張曼玉的旗袍里，還是在王安憶的《長恨歌》里，我總能隱約地感受到藏匿的奢靡上海，繁華如昔。上海，今生，你又是何等的模樣？如同去赴一個期待已久的約定，八月的那天，我帶著念想和興奮抵達了上海。
    一下火車，一股熱浪迎面襲來，持續高溫的天氣，熱浪里夾雜著南方特有的濕氣，悶悶地讓人喘不過氣來，僅僅是十幾分鐘的時間，鼻尖已經滲出了汗水。火車站出口，是規劃好的打車通道，不論你是去往什么方向，必須順次排好隊，等候依次開到排隊口的出租車。出租車從打車的通道開出來，頓時明朗起來，縈繞在空氣中的熱氣至此伴隨著整個上海之旅，連綿不絕。 
    上海的街道不寬，見慣了北方寬闊車道的我有種局促感。路兩旁林立的商鋪和樓宇，以及“見縫插綠”的綠化帶和植被，讓人不得感嘆上海寸土寸金的極致。尋得入住的如家連鎖酒店，遠遠沒有其它城市的規整和光亮，暗啞的布置提醒著它修建的歷史。上海，它本來就繁華已久，一撥又一撥接踵而來的人們，定是在今日的繁華中見證了上海昔日的榮光。
    在快速成長的城市群里，我們最為多見的是面孔如一的高樓商廈、立交橋，上海當如是，但也不是，它自有上海之風情。在上海這個個性鮮明的城市里，它的個性直接體現在建筑的個性上，它凝結著歷史與人文。作為亞洲第一塔的東方明珠，還有與之相鄰的金貿大廈、環球金融中心，高度足以讓它們傲視群雄，它們至今仍是上海這座城市的地標和驕傲。白天，它們傲視群樓，印記生生世世的繁華；晚上，當射燈霓虹閃爍，與外灘的“萬國建筑群”遙相輝映，映得通紅的黃浦江，成就的是鬼魅的海上繁華，似夢非夢，如此真切，引得游人頻頻駐足。夜色中，面對通體透亮的東方明珠塔，我還是停不住前行的腳步，買票、排隊、極速電梯，風馳電掣地將我送上了觀光臺。黑色的夜幕下，所及之處都是透明的玻璃地板和玻璃窗圍，心跳，還是心跳。站在263米高的觀光臺上，再看上海地標似的世貿大廈和金融中心，是如此清晰又接近，再抬頭仰望星空，真是有了“手可摘星辰”的激動。周邊近處是絢麗輝煌的樓宇燈光，向下往去，夜晚的車流交織成一條橙色的河流，移動再移動，川流不息。遠處是如豆的燈光成片成片，微弱卻也稠密，想必是前世的弄堂。看江上來往穿梭的船只，隱約可見的是凌光閃閃。
    彼岸的外灘“萬國建筑群”正掃射出一束束嬌媚的藍光，恍若是電影里日軍碉堡里令人惶惑不安的掃射燈，不由得想起了曾經的老上海。‘浪奔，浪流，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……”，當年的許文強、馬永貞、杜月笙、孟小冬……今又在何處？三千年來，上海灘成就了多少英雄，演繹了多少故事。無論是百樂門里的鶯歌燕舞，還是上海灘的血雨腥風，當年一切的一切都已沉寂下去，漸漸遠去。但“外灘”從來不曾寂寞過，它烈烈地，略帶殺氣，生來就是聲色犬馬之地，前世當如是，今生當如是。夜色溫柔，和著雨后清新的空氣，臨江而往，只此一眼，便也深深地記住了“外灘”今生的模樣。一排排歐式的建筑，無一例外的幻燈，來往穿梭的人群，間隔有序通行的電車，樓頂飄揚的國旗，奢華中透著歲月的風塵，難以逃脫的是歷史的滄桑和曾經的磨難。“外灘”如故，“和平飯店”還在，哥特式地尖銳高聳的房頂，條石堆砌的粗獷墻體，繞不開的中西文化，不由得很想那“豫園”、“城隍廟”、“老鳳祥銀樓”。夜色已深，帶著無限的懷想，很久才睡去，次日便趕早兒就到了城隍廟。
    與其說城隍廟和豫園緊鄰，還不如說它們是一脈相承的。享有“第一園林”之稱的豫園真是名不虛傳，秀麗中不失大氣，隱隱中總帶著一種皇家的霸氣。九曲橋、荷花池、玉玲瓏、湖心亭、得月樓、萬花樓……移步換景，讓人流連忘返。樓閣參差，山石崢嶸，曲曲折折的回廊，應著一池的綠色，哪堪奇秀無比，真個是“奇秀甲江南”。城隍廟和豫園是一體的明清風格，濃郁的民族風格古建筑是上海最好的印記。且不說城隍廟里的香火，單說那些幾百年以來的古樹，每一景一樹都訴說著滄桑的歷史。城隍廟附近的街道小巷，商鋪林林總總，古色古香，古風古韻猶存，更別說那豫園商城，也是毫無例外地展示著它的古韻。這些或大或小的商城店鋪，擺放著風格迥異的特色工藝品，琳瑯滿目的商品，吸引著人來人往的游客。最是那些旗袍染布店，陶土工藝，有些光景的老店，都是大家的最愛。大家細心地挑選著自己中意的旗袍和工藝品，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老上海，自己就是那老上海的一景。成千上萬的不只是那些商品，還有那些人，叫賣不止，喧鬧繁華，活脫脫一個“清明上河圖”。
    步行不遠就看到了多個銀樓金店，老字號的“老鳳祥”銀樓在這群銀樓金店中，分外有著它獨有的氣韻。純金箔手工打造的金匾，飛檐斗拱，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奢華與貴氣，金碧輝煌都難以形容它的氣勢。金銀珠寶總是不動聲色地吸引著人們，連《長恨歌》里也少不了老鳳祥，李主任的一枚戒指便點動了“上海小姐”王琦瑤的春心。我移步入內，“翡翠堂”、“珍珠苑”、“白玉坊”、“寶石軒”……這些名字貼切又雅致，那些精雕細琢、別致的造型，絕對稱得上精美絕倫。“老鳳祥”銀樓分店遍布全國各地，就連我居住的小城也有一家。銀樓里，珠寶玉器、金銀首飾品種繁多，“珠寶店”或“金店”卻不是它的名號，“老鳳祥銀樓”作為上海灘的老字號，多年沉淀的不僅是它厚重的歷史，還有它那一份堅持。    
    繁華如城隍廟，去過上海的人都知道，體會繁華的必去之地還有“南京路步行街”。“南京路步行街”號稱“中華商業第一街”，歷經百年滄桑，依然不減其繁華。這條千余米長的街，不僅能看到流行時尚、高端國際品牌、老字號的民族品牌，還能從矗立的西式洋樓、林立的老飯店商廈里，看到濃縮了上海百年的歷史和現代文明。舊房子不經任何修飾，白墻青瓦，堆砌的灰色條塊磚，西式中透著古典的韻致。新房子也并不妖嬈，它們是一脈的古典風格，盡顯大家閨秀的風范。形形色色、花花綠綠的廣告牌讓人眼花繚亂，就連來回穿梭的觀光車，也無一例外地秀著廣告。整條街上不下百家商家，每天觀光購物的人流數以百萬計，讓人不得不感嘆它的魅力。統一的街心亭，各式的花壇綠化帶，大理石休息凳椅，步行的街道，叮當作響的觀光車，平添了幾許貼心。街道本來不寬，兩旁是矗立的高樓商廈，人走在人流街道上，總能讓人覺出自己的小來。站在步行街上，閉上眼睛，周遭的喧鬧繁華，聽著叮當作響的觀光車，竟有種老上海的錯覺。夜色中的步行街，有種說不出的迷離與繁華，樓宇霓虹閃爍，人來人往，整個兒一金色的“不夜城”。“夜上海，夜上海，你是個不夜城，華燈起車聲響歌舞升平”，心不知所起，卻不由得想聽那舊式留聲機里甜得發膩的歌聲。
    幾多海上繁華，幾多歷史滄桑。匆匆的腳步無法丈量上海的角角落落，三天的停留，也只是驚鴻一瞥，我卻足以記住它今世的容顏。